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華麗的車輿陣仗終於來到海邊，前導的輕型立車到了一百公尺前就分向兩旁駛開，另一輛長方形的加蓬蓋車輿過來。

我忍不住細想，哪個前世裡看過同樣的場景？
想不起來，本貞人輪迴過幾百幾千世，不可能每世的細節都記得住。
這時兩旁騎馬的武官先是過來，大喝：「跪下！」

丹鳳眼早已經是跪下來的姿勢了，放開我後膝蓋挪挪，跟阿喜兩人低著頭，恭謹又緊張，不像在作戲。

被武官吼得我差一點也跟著跪下了，後來想起自己是靈魂，沒人看得見我，於是大喇喇手插腰抖腿站在一旁看熱鬧。

凶惡的眼神冷冷在丹鳳眼人妖跟阿喜的身上掠過，武官們似乎是查看他們的外貌，或是有沒有危險性等等的，之後幾位小跑步領導的鄉民也上前，對他們恭敬的說了些話。

武官轉頭問丹鳳眼，「琅琊郡有位專門煉製長生不老之藥的術士，敢問先生就是徐福？」

不是說叫徐君房嗎？怎麼又成了徐福？！好熟的名字，哪裡聽過呢……
丹鳳眼態度變的端莊起來，跟他求我時的嬉皮樣態完全不同，看來這人也有隨時變臉的細胞，改天問他是不是從四川來的。

丹鳳眼拱手答：「是，小人名喚徐福，家師為隱居雲夢山的鬼谷子先生，不才於二十幾年前出山，回歸故鄉，想以所學的天文地理知識及醫術來幫助家鄉人。」

武官點點頭，恭謹的對後頭的超豪華加長形大禮車報告事情。
我聽到不對勁的地方，小聲問丹鳳眼：「噯噯，你看起來很年輕，頂多二十歲的樣子啊，怎麼可能會在二十幾年前出山？」

他微側頭，用衣袖擋著臉，也小聲對我回答：「大家以為我是返老還童，才會相信我真的在學仙，要不，每個人看我年輕，都不聽我的話。」

我不茍同：「你這是招搖撞騙！像我，靈魂都一萬歲了，還不是到處宣稱自己只有十九歲？現在啊，年輕比較吃香！」

他露出欣羨的表情：「啊，泉寒仙人成仙有一萬年了啊，可見道行高深……考慮一下，收君房為弟子如何？君房一定至誠奉待，決不貳心。」

「啊你不是已經有個鬼太鼓當老師了？還說決不貳心？」我變臉。
他乾笑幾聲，這時那輛有金銀裝飾的大型超長馬拉禮車轉了個彎停下來，車輿後頭正對著我們，彩繪的單扇門板開啟，裡頭有個蓄著大鬍子的中年老爹。

老爹眼神犀利的可怕，從貴氣的車輿中俯視丹鳳眼。
不是個簡單的人物，雖然沒有特殊的氣場及能量，不過那種睥睨天下唯我獨尊的氣勢，不輸給那位曾經君臨亞特蘭提斯大帝國的亞特拉斯王。

我討厭他，原因？不清楚，可能是他身上有變態的基因存在吧，我一向對變態過敏。

鬍子老爹說話了，聲音洪亮有力，展現恢宏的可怕態勢。
「徐福者何人？」

丹鳳眼伏得更低，以嚴肅的口吻回答：「小人正是徐福。」
鬍子老爹打量他，問：「徐先生曾經上書，說海中有三座仙山，其上有神仙居住，此話可真？」

「千真萬確，大王請看……」丹鳳眼人妖徐徐回答，輕抬頭，指著外海浮現的海市蜃樓。

鬍子老爹身體略往前傾，方便他抬眼看向平靜的海潮之上，那裡，大團的雲氣中，隱約可見宮室、城堞、冠蓋馬車等。

這樣的情景讓他看得目瞪口呆，臉上有欣喜之色。
我忍不住笑了，海市蜃樓，不過是陽光舞弄空氣後產生的小把戲，是一種光學幻景，偶爾因著氣氛反常分佈時，出來饗宴一下人類的視覺及想像力。

古代人卻不這麼解釋，他們說蜃是蛟龍的一種，沒事就吐出一股股的氣柱，氣柱彷若幢幢的樓閣亭台，恰似山在虛無飄渺中的情狀，所以由蜃吞雲吐霧結成的宮室，叫蜃樓。

無論如何，相信虛渺空幻的景物已經深深吸引住鬍子老爹的眼光了。
他看了好久好久，久到我都懷疑他們的戲還拍不拍下去。
終於他收回眼光，要丹鳳眼起身。
丹鳳眼裡閃過一抹狡獪的光茫，跟他之前表現的油腔滑調，完全不是同個檔次。

鬍子老爹這時問：「徐卿說這神山在渤海之中，其上除了有仙人居住之外，還有不死之藥……」

「是，據小人所知，一些有緣者登上了仙山，看見仙山之上，盡是黃金白銀打造的宮殿欄杆，飛禽走獸皆純白，遍生真珠及美玉的樹，白衣的神仙棲居其上，飲甘泉、吃仙果……」

丹鳳眼滔滔不絕地講，我還是在一旁偷偷笑──真的很好笑嘛，他描述的根本就是聖經裡的天堂，只不過我不清楚天堂裡的天使到底吃不吃東西就是了。

「朕……」鬍子老爹沉默了會，又說：「朕自登基以來，滅六國、南越垂手可得，天地之中唯我獨尊，只可惜，無法與天齊壽……」

我頭轉轉，有沒有瓜子花生的耗耗時間啊？好無聊，又有人不想死了，都不懂，死亡是恩典好不好？

老爹繼續問：「……真有不死草？」
「有的，神山之上的神仙都因為採吃不死草的緣故，長生不老，身體也可以飄飄然飛翔。」丹鳳眼說。

「朕要徐先生上仙山，替朕採回不死草，辦好這件事，朕可以滿足先生的所有要求。」鬍子老爹海派地說。

「帝君有命，小人焉敢不從？」丹鳳眼微笑：「請賜給小人三個月時間及必備的物資，造好入海的大船，準備船工及食物飲水，小人將竭盡所能，尋訪海中仙山，帶回不死草，助帝君長生不老、萬壽無疆。」

「如先生所願。」鬍子老爹手一揮，頗有大勢底定的氣概。
看看沒什麼好玩的，我想還是趕緊回家好了，趁丹鳳眼分心跟鬍子老爹說話，我又杳杳上升，這回不往海市去，只是飄飛，看地綠與海藍漸漸混合成一片，到我能完整描繪出整座地球的輪廓為止。

往月球去，咦，那不是我家阿靛嗎？我被人妖騷擾的時候，祂居然無聊地在月球表面打盹耶！

「阿靛阿靛！」飛到祂身邊，飄下，揮手快樂的喊。
海水般靛藍的眼睛瞇了起來，祂的表情很怪，彷彿看見了不可思議的東西。

怎、怎麼了？我忍不住也看看自己，從手指頭看到腳指頭……還好啊，都在，也沒缺哪一根；再看看穿著，嗯，白色的睡衣上頭有海綿寶寶，褲腳上是派大星，配得剛剛好……